文学名作《王润滋·内当家》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王润滋,1948年生于山东省文登县。1967年毕业于文登师范学校。那时便开始从事文学创作。1970年开始在烟台地区文化局戏剧创作室从事专业创作。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他以创作短篇小说为主。发表了《孟春》、《卖蟹》、《内当家》、《桐花开》、《一个颠倒过来的故事》、《亮哥和芳妹》、《相见欢》、《命运》、《灰烬下面是火种》等短篇小说。其中《卖蟹》和《内当家》分别获得1980年和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他还创作了中篇小说《鲁班的子孙》等。结集出版了 《卖蟹》 (山东文艺出版社1985年)。
内容概要 锁成老汉家户主名字写的是他老婆李秋兰,他除了下地干活,家里家外一切大事小情一概不管。这几年村子里的人都在自家院子打机井,别人问他打不打,他说要问问内当家。老婆说:“打!人家能,咱也能,不少胳膊不少腿的!”动工打井的头天晚上,锁成吃完饭,照旧听起广播,听着听着就心烦起来,内当家还以为他病了。锁成翻腾了半宿,终于忍不住推醒了老婆,憋足勇气说:“咱那井,别打了。喇叭匣子里喊着地富分子都摘帽了,咱这果实房还不知姓啥哩!刘金贵没死,他和儿子在日本国听说开家大饭店还挺有钱,给县上又捎小鳖盖子车又捎电视机的,咱这井别打了,别他妈把劲出瞎了!”内当家的愣了半晌,又突然格格地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她狠狠瞪着老头子“俺就不信日头能跟西边出! 俺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能叫人翻个个儿! 老头子,别没事瞎嘀咕。第二天一早,就叫儿子去买盘鞭炮、红红火火地放了一阵,动土开工了。这井打了两丈来深,遇上了石层,正要放炮轰的时候,队上叫李秋兰去一趟,说有要紧事。她叫锁成去看看,一顿饭工夫锁成一溜小跑着回来了,说话舌头都不听使唤。原来是老地主刘金贵从日本回来了,明儿就回村来看看老住房。县里来了个孙主任,还拉了一大汽车的家具,想在他们家给刘金贵接风。内当家想了一下,问锁成怕不怕。锁成吐了口唾沫说,“当年上台跟他说理斗争,俺怵过?俺是怕咱靠山不硬。”正说着,县政府办公室的孙主任在大队老支书陪同下来到了院里。一进院他就嫌院子脏,嫌打井的方法落后,传出去会有国际影响,让把井填上。内当家忿忿地堵在屋门口,她看不惯孙主任那副自作主张的派头。她细细瞅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高级家具,不为孙主任的权势所惧,狡黠的笑着问:“这么说,这些玩艺往后都归俺了?那敢情好,留给俺新槐娶媳妇!”孙主任急忙摇头否认。内当家开心地笑起来,然后把脸一绷:“那送来做么?摆臭谱呀?俺没那份穷心思!抬走!俺家不开展览馆!”她不顾老支书的阻拦,不怕孙主任的喊叫,不理老头子的哀求,登上墙头朝左邻右舍喊起来:“放炮罗!”满村满野都发出回响,孙主任气得脸色铁青,忙让大家把家具抬出院子。炮声响了,是从地下发出的,很闷,很沉。人们都争着去看这一炮打出的成果。只有李秋兰默默地站在一棵树下,眼里涌出两颗泪珠。她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当年,锁成是刘金贵家的马车夫,有一年大雪天,他发现一个冻僵的要饭小姑娘躺在路中间。他求刘金贵把这姑娘带回家,东家硬是不肯。锁成把东家送回家,又摸黑往回跑,把小姑娘抱回伙计屋子,没有生火,就那么抱了一夜,终于将小姑娘救活。从此以后,这座大院里多了个10岁的丫头,她和锁成兄妹相称。秋兰长到17岁了。一天,她突然问成哥: “你都快30岁了,怎么不成个家呀,你要不嫌,就娶俺吧!”锁成一劲儿地摇头,东家问他是不是想娶秋兰做老婆,他还是摇头。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一个秃顶的老头正拖着秋兰往外走,原来东家把她卖了。秋兰扑到锁成怀里,秃头狐疑地逼问秋兰和锁成的关系,秋兰大声说她早已是锁成的人。锁成又羞又急。东家恼羞成怒,用水烟袋把秋兰的头打破,至今额角上还留个疤痕。内当家的下意识抬手按住额角,那伤痕今天好像还在隐隐作痛。别人能忘,她不能忘那过去的仇恨。晚上,老支书来看她,告诉他们县里张书记批评了孙主任,说李秋兰是主人,她待客,她说咋办就咋办。内当家轻轻地松了口气。老支书临走对秋兰说:“掏句心里话,起先俺也想不通!当初咱们打倒的仇人,又要咱们当客待,心里不痛快呀!可后来往深里一寻思,就觉得咱们思想跟不上趟儿了。能老老实实,听共产党的话,走社会主义道路,咱跟这号人有啥过不去?就说刘金贵吧,他爱国,是个中国人哪?”内当家听到这里霍然抬起头:“他大伯,你给张书记回个电话,就说俺李秋兰还有副中国人的心肝,俺不会给共产党丢人现眼!也告诉刘金贵,俺请他……回来!”第二天上午,一家子正忙着打井,外面响起了小汽车的马达声。锁成一阵紧张,压低声说:“来了!”内当家抿住嘴唇想了想说:“你进去换件洗浆衣裳。”又让儿子骑车去割肉,晌午包发面包子,她还记得刘金贵爱吃这口儿。在一群围观的孩子前面,走来一个瘦小的老头。当年威风凛凛的东家,老成这个样子了!他已经71岁了,躬着腰、拄着拐杖,腿脚也不灵便。惹眼的是,他左手还擎着支水烟袋。内当家心尖一抖,盯住那水烟袋。刘金贵眯起松弛的眼皮,细细地看着这个站在黑漆大门下的女人。他不自然地笑着,怯生地摇摇头,没认出秋兰。突然他眼中闪过一道恐惧的光,水烟袋失手掉在地上,他看到了她额角上的疤痕。内当家嘴唇打颤,双方谁也说不出话。一群孩子起哄,笑话洋老头的窘态。内当家心里不知涌上一股什么滋味。她赶开孩子们,弯腰拾起水烟袋。刘金贵双手接过水烟袋,颤抖着说:“秋兰姑娘么?能活着见到你,见到家,我真高兴。”内当家眼圈有些湿润,她朗声道:“他大伯,屋里坐,锁成有好烟哩。”刘金贵和锁成见了面,都感叹对方见老。内当家告诉他打井的事,刘金贵直点头,说是当年盖房就想打,又怕捅漏了地气,说着自嘲地笑了。正这时,井下突然喊起来,指头粗的水眼直冒哩!内当家让锁成拿一个葫芦瓢吊到井里,接上第一瓢井水。内当家把瓢先递到刘金贵眼前说:“这是家乡的水,你尝尝。”刘金贵受宠若惊,竟不敢去接。内当家爽快地说:“喝吧!俺喝的日子还长哩!”锁成也厚道地一笑:“嘿,喝吧,你是客!”刘金贵没顾得让水中的泥沙沉淀下去,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一口气下去小半瓢。他微微闭上眼,咂着没牙的嘴,品味着水的滋味。锁成问:“甜的?”刘金贵又大口大口地喝着,浑浊的老泪大串大串地落入水中。内当家鼻子一酸,急忙把脸扭到一边……
作品鉴赏 王润滋以写农村题材见长,尤其擅于描写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们的喜怒哀乐。他的作品短小精悍、生活气息很浓,体现作者观察角度的独到和深刻。王润滋笔下的人物都具有我国农民的传统美德,他(她)们质朴、勤劳、善良,例如内当家、孟春、水亮、卖蟹女等等,虽然他们各有各的特性,各有各的弱点,但却都具有一个共同之处——美好的心灵和高尚的情操,《内当家》创作于80年代之初,正值我国的政治和经济政策发生变革之时,农村所受的震动也更加激烈,封闭了几十年的世界一旦开放,因循了几十年的观念一旦改变,必然会让我们老实、忠厚的农民一时间无法适应。就像锁成老汉一样地惶恐不安,担心土改时分到的房子不可靠,担心地富分子一旦摘帽会天下大乱,担心当年的东家从国外回来会对自家不利,总之,他怕政策一变,他们这些贫苦出身的人会吃亏。锁成的心理代表了当时相当一部分人民群众的心理。虽说如今国家将政策转变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欢迎爱国华侨回国,为四化建设出力,但几十年形成的阶级斗争观念哪能在几天之中转变过来。作者准确地抓住了这一题材,通过锁成家打井和刘金贵回乡这两个具体事件,将这一时期人民的观念变革真实、生动地展现出来。面对客观形势的变化,人们的内心世界也呈现不同的反映,有锁成一类人的迷惑和担忧。也有县办孙主任的崇洋媚外和狐假虎威。这一类人在当时以至今天也不在少数。只是表现方式不同,作者只是通过这一个人物,揭示出我们的国人身上的某些劣根性,在生活中一些人为了贪图私欲或是惧于洋人的气势,不惜出卖国家的利益,做出有损于国格和人格的事情。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绝大多数的人们是像内当家那样的正直、善良,有骨气又识大体的人。在她身上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与美德。她虽然也不理解国家政策的改变,不理解为什么当初迫害她、欺榨她的东家如今堂堂皇皇地回来,还要大张旗鼓地欢迎,但她有主心骨,她“不信日头能跟西边出! 不信共产党的天下能叫人翻个个儿!”对孙主任那种有损于党和国家威信的做法,她看不惯,索性来个硬挡。而当老支书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却让内当家心服口服,就冲着都是中国人,为了给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祖国争口气,为了刘金贵有爱国之心,内当家请他回来。作者将主人公内当家的心理写得很复杂也很细致。想到过去的苦日子,他对那没人性的东家恨之入骨,但想到党的政策和共同的爱国之心,她又将作为主人来款待这位昔日的阶级仇敌,今日回乡之客。作者用寥寥的几笔,就将内当家和刘金贵相逢这一场面写得有声有色、有血有肉,极为复杂、极为感人也极有深意。体现了作者的功力。用王润滋的话说,“《内当家》要写的是我们民族的灵魂,那岩石般不剥落不死灭的灵魂。这灵魂不是漂在水面,不是埋在地下,是附着在像李秋兰这样的普通的中国老百性身上。……世事动荡,人民是中流砥柱。”这正是作者创作这篇小说的意图和动机。这篇小说在结构上十分紧凑、精当。全篇围绕打井这一主线,展开了人物之间的争执、忧虑、回忆、感情的寄托,由要不要打井,表现了对党的改革的理解过程,由一瓢清凉甘甜的井水,蕴藏了丰富、复杂的爱祖国、爱家乡之情感。作者在细节描写上也运用的很成功,通过一盘鞭、头上的疤痕、包发面包子、水烟袋、一瓢新井水等等小物小事,都较准确地烘托出人物的性格和心态。语言也十分有特色,既有浓郁的地方特点,又很精练,尤其是内当家的语言更是生动传神。作品之所以成功,不仅在于它所蕴含的思想内容,也在于它文笔的纯熟与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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