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萧飒·小镇医生的爱情》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萧飒(1953·3·4—— )。女小说家。原名萧庆余。江苏南京人。1953年生于台湾省台北市。台北女师专毕业后,又考入淡江文理学院(淡江大学前身)夜间部中文系攻读两年,后因恋爱而退学。从小爱好文学,很小便读《红楼梦》。进入台北师专后,对白先勇的《现代文学》、尉天骢的《文季》等十分喜爱,从这方面接触了大量台湾的当代作家们的作品。外国作家中,对她影响最大的是日本作家的作品,像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夏目漱石等,这使萧飒的作品,常常表现出日本文学中那种叙述简洁、格调清新淡雅的风格。萧飒于师专一年级时(1970年)跻身文坛,先后出版了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子共12本。如长篇小说有:《少年阿辛》、《如梦生》、《爱情的季节》、《小镇医生的爱情》; 中短篇集有《长堤》、《日光夜景》、《二度蜜月》、《我儿汉生》、《霞飞之家》、《死了一个国中女生之后》、《唯良的爱》等。萧飒的作品多次获奖,如《我儿汉生》、《死了一个国中女生之后》、《霞飞之家》等。她的作品三次入选台湾《年度小说选》(1978年、1980年、1982年),受到不少佳评。她善于捕捉现代都市男女欲情中的人性。小说家张系国认为:萧飒最擅长描述大都市里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而这些故事多半有着无可奈何的结局。萧飒的创作选材在台湾女作家中是较为广阔的,近年她的创作已走向成熟,尤其是《小镇医生的爱情》面世,标志着她的小说创作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内容概要 利一医生由台北的大医院退休来到小镇上开办了私家诊所。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平和儿媳素淳与他们同住。夫人月琴是贤内助,平和满足而粗心。多年的夫妻生活,他们互相习惯了对方。月琴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利一爱喝茶,月琴便依自己的兴趣给他买各种品类的茶,也不问他爱喝哪一种;每天把干净衣服放在固定的地方让利一换。利一在衣着饮食上非常随便,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是落寞的。他原想当艺术家,他酷爱文学艺术,然而却学了医。利一有强烈的责任心,他自觉自己不是个优秀的医生,但却愿尽自己的能力为病人服务。随着年事渐高,利一心里滋生出一种不安宁,他总在回忆从前的青春岁月,这种不安还在于一个若隐若现的青春的幻影——光美。光美高中毕业,是一个山里姑娘,经人介绍来到利一的诊所当护士。光美年轻、单纯、美丽,利一忍不住地喜爱她,像喜爱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他喜欢她小小丰盈的身影,喜欢她光洁细腻的皮肤,喜欢她轻快的脚步和姣好的容颜。利一是满怀性爱地迷醉于她的青春。光美崇拜医生、尊敬医生,医生冷静而温和的目光使她有一种安全感,她甚至依恋医生,依恋这个安静舒适的小诊所,她满足于在此工作。在医生身边忙碌,然而她又有些害怕医生的注视,那是一种怎样执著而痴迷的注视啊!她几乎慌乱地想逃离那注视,却又羞怯地迎接着那注视。终于有一天利一在不可遏制的激情下占有了光美。光美想拒绝却又不敢,她害怕出现拒绝后的尴尬。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憎恶的感觉,利一那双属于医生特有的温柔轻软的手给她一种麻醉般的感觉。月琴发现了丈夫的隐情,她的平静而满足的生活一下被彻底打碎了。丈夫的移情使她夫去了自持与镇定,她怀疑起自己、怀疑起一切来,心里充满了怨恨:她怨恨丈夫,怨恨自己的年老色衰。在强烈的自弃心理下,她一病不起。利一不是个软弱的人,可是竟然没有任何打算,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三十多年夫妻,不是光说个爱字便可以涵盖全部,他无法与月琴离异,甚至不光为了道义,月琴已成了他身上的一部分吧!这要如何割舍呢?然而对光美呢?他离不开光美,就是身体上远离了光美,利一的心也仍将永远追寻着那年轻、美丽的灵魂,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这些,是没有人能懂得他的,就是光美也不会懂。利一心中激荡的刺痛,是双重的,为光美……,也为月琴……,要他选择,他宁愿舍弃自己。医生的小儿子在论从美国回来了。他因为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6岁的女人没有结果含恨去了美国,在美国游荡了一年无所事事又回国了。见到光美的纯朴和美丽,他有一份意外的喜欢。他觉得回来后一切都变了,找不出几样东西是原来记忆中的景象了,只有这片山……光美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依然如故的山景,有一种怀旧的温馨。然而不久他就发现了光美和父亲的关系,他想自己对光美也就是喜欢而已,他要的并不是这样的女人,他适合的是世故、装饰、做作过的女人,因为他也已经是那样的人了。他不想使自己陷入到这种复杂和麻烦的父子情人的关系中去,于是他去了台北。光美的处境很难,她怕见先生娘,和医生的儿子们又很尴尬,在平、在论、素淳尽管觉得对于母亲不公平,但觉得父亲爱上光美是自然的,“就算是年纪大的人,也有权利恋爱”,然而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局面。光美心中充满了怨怼,她依恋利一,“依偎在利一怀里的感觉,竟然就像幼时坐在父亲膝上撒娇要求抚爱是一样的,温馨又充满了欢愉”,但利一对她却那么犹疑,她想:你要我,就拿去,我是你的,全部是你的,为什么不拿去?为什么不敢?……她茫然得厉害。也许只有离开才是唯一的途径吧。光美终于去了台北,她找到在论帮助,去学习当模特儿,可那种环境岂是她能适应的?那种浓妆艳抹、华灯彩照下的生活使光美相形见绌,她拘谨、拒绝、不知所从,她心里挣扎得厉害,对利一和小镇的宁静生活的强烈怀念,使她几欲回头,但她终不能回去,原因很简单:她已经走出来了。只有继续往前走。月琴也离开了家。她带着满腔的怨屈与愤恨,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理解独自去了乡下,想开苗圃,自食其力,但终因心情郁懑,旧病复发,中风而死。利一终归失去了她们俩个。他无怨无恨,老天惩罚了他,他想。
作品鉴赏 《小镇医生的爱情》以极细腻的叙述手法,呈现了情感世界的无比丰富和深邃。这是一桩不该发生的爱情,然而它又是那样确凿地发生了。这场悲剧中的每个人都没有过错,都是那么美好。作者以她女性的善感与多情揭示了这场“畸恋”后面合乎人性的内容。对利一来说,光美是他的一个青春的幻影,是他在生命将入黄昏之年时拼命而不可遏制地想要抓住的一段活泼鲜丽的生命记忆,他那更近于艺术家的气质、敏感的情怀,使他对光美的迷恋更类似于一种对美本身的爱慕,这种爱情由于具有了抽象与超越实在的意义而更接近爱的本质。“没有人能懂得这种感情,就是光美也不能”——利一深知自己的内心。悲剧的发生、利一所有的犹疑和“没有打算”,不在于道德感的制约,而在于他不是“别的男人”,他与别人都不一样,既不是追求纯粹的肉体欢乐,也不是屈从于某种道德规范,他之不能不爱光美正如他之不能舍弃月琴,原因是一样的,光美的美和月琴的好(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月琴已成了他身上的一部分)同样使他感动,他被自己内心的需要和冲动制驭着,这个多情柔和敏感的男人,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纤细的感触,美格外让他动心。如果说他做了“负心的事”,那么这种“负心”是必然的。他没法不爱、不爱很多,这种种爱又互相撕扯,使他备尝痛苦,使他既不能进前一步得到光美又不能后退回来固守月琴,他就在这种两难中饱尝心灵煎熬的折磨。作者给我们描绘了这样一种灵魂的痛苦,一种真正的人的痛苦。
利一毕竟是亏了心了,一个恋于过往,一个厌倦于名利倾轧因而寻找平和淡泊的人,一个甘愿从大都市的生活舞台中退出来的人,先是在多年相随的妻子身上找到了默许与投契,继而又在一份慵懒的境况中寻找意外的惊喜,占有光美单纯未凿的美。他对庸常的生活作了一次小小的逃逸和越轨。他从女人身上获得了自己的内心需求,一种平衡,却再无力给予她们,这是怎样的一种性格的软弱呢?他将永远处于理亏气不壮的境地。他深知自己的对与错、合理与亏心,因而他无力在解释什么,只好以内疚与沉默面对两个女人。光美是一株空谷幽兰,天真纯净,未经世故,她依恋利一就像依恋久已逝去的父爱。利一的饱经风霜、成年男人的定力与恒常、成就与事业都是让一个小女子信赖的地方,是年轻男子相对飘忽、浮躁之处所不能及的(这是她为什么爱利一而不爱阿坤的原因之一),她并不理解利一,她只是崇拜他信任他,她想既然已是医生的人了,就都给他吧。然而对于她这份不经意的生命礼物,利一踌躇不前,不敢掠取。光美并不自觉自己生命的美丽,也没有对未来人生的期望,利一不能给她承诺,也不给她指引,她便迷茫而痛苦,为什么不把我拿去?为什么?这是一个不懂得支配自己命运的美好而混茫的生命,正像素淳所轻叹的,生得这么美丽……看看书吧,为你好……每个人大概都会为她而叹惜。光美最终是走出去了,虽然她还完全没有能力适应外面那个精彩的世界,但她毕竟知道了她是属于自己的,漫漫人生得靠自己来走,不畏难不怕苦。从这个意义上说,利一是她精神上的父亲,他让她痛苦从而让她成长了。人类的情爱生活其实是人性最集中的体现,是个人与社会、男人与女人、人与自我的诸多关系的纽结点,其高尚与卑下、利己与忘我、自由与局限、深刻与肤浅等等的揉杂混同正是生命过程的复杂性所致。萧飒被称为“写情”能手,也许这就是她为自己找到的一个切入人自身的关口,在这种深入探察中,她发现了人性的丰富与复杂。这篇小说写得极其细致、抒情,小说带着淡淡的哀愁,揭示了人物内心深处灵与欲、理与情的挣扎与冲突,在对人性的深入剖析下,描画出人类生存面临的诸多困境,比如人的内在欲求与外在戒律的冲突,人对自由的向往与种种现实羁绊的的对立,人的自我意识的强悍与生物属性的渺小之间的鲜明对照等等。作者由对生命痛苦的深入体验,以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表达了对人世缺憾的超越的通脱,对人性:弱点充满了一种人道主义的原囿与宽容。这种深刻的悲剧意识,也许正得力于作者对日本文学精髓的把握吧。作品对人物心理的展露细密、绵长、笔致含蓄委婉,以书中人物的视角与心理互为叙述角度,交叉呈现人物的心态和动作,作者隐于幕后但又无处不显示出她对人物的宽厚理解与同情,使作品形成了一种舒缓、清淡的抒情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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